“龙姐姐——”
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厉嘉陵，忽然插嘴问道，“你刚才说的破坏力都太抽象了，能具体说说，这座金晶塔一旦发动，会对天极星乃至极天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？”
“这个……”
龙扬君想了一下，道，“金晶塔对恒星的扰动，也有级数的不同，根据输出功率高低，后果当然也不一样。”
“那就假设，是最高功率输出。”
厉嘉陵张开双臂，做了一个大包围的姿势，“假设武英奇搜刮了整颗天极星上所有的晶石，将这些晶石统统压榨成最纯粹的能量，用来驱动金晶塔，朝太阳发射出去！”
“如果这座金晶塔的级别够高，又没有在几十万年的岁月流逝中损毁，而且武英奇掌握它的全部操纵方法，还能精确计算到极天界这颗主恒星的活跃周期和大致能量运行模型……总之，一切条件都凑齐的话——”
龙扬君吞了口冰冷的唾沫，一字一顿道，“他有可能在短短几天内，将太阳输出的能量、辐射和高能粒子流，分别提升1%到5%不等，引发一场浩浩荡荡的太阳风暴，横扫整片星域。
“没有任何东西，无论星舰的灵能护盾、合金甲壳还是天极星的大气层，可以完全抵御太阳风暴的肆虐，一瞬间，那些暴露于超强阳光底下的人，就将遭受超过人体极限几千倍剂量的辐射，血液直接沸腾，五脏六腑完全枯萎，死得干干净净，连一缕魂魄都无法在太阳风暴中幸存。
“而这几乎是最仁慈的死法了。
“如果辐射的剂量稍微低一点，仅仅撕裂细胞深处的基因链，那么人不会马上就死，而是会在之后几十天内，细胞枯萎，丧失自我修复和更新的机能，血肉腐烂，一点一点地烂死，那就好像肉身已经死去，但神魂依旧被困在腐烂的血肉牢笼中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团鲜血淋漓的烂泥，却怎么都拯救不了，相信我，放眼整个宇宙，这是最糟糕的死法。”
厉嘉陵沉默一阵，道：“会有多少人，遭受这样的厄运？”
“全部，你没听我刚才说的吗，无论星舰外壳和大气层，甚至躲到行星的背面，都无法彻底挡住太阳风暴，一小部分人会当场被太阳风暴杀死，另一部分人会在之后几周到几个月内，饱受辐射病的折磨，因为丧失细胞更新机能而活活烂死，剩下的‘幸运儿’，亦会终生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，引发各种我们想象不到的畸变。”
龙扬君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残酷，“这其中，身体强横，细胞活跃度比较高，能自我修复和快速更新的修仙者，生存率会比较高一点，但对占据总人口95%以上的普通人来说，无处可逃，是彻底的无处可逃！
“更何况，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，早已成为非常依赖社会体系而存在，无比脆弱的东西，太阳风暴会摧毁一个现代文明赖以生存的一切，你要天极星上一千多亿人口，在没有秩序、失去能源、缺乏物资、地震海啸、火山爆发、甚至连太阳都不能直视的末日里，怎么生存？
“即便全盛时期的真人类帝国，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周之内，将一个大千世界内的上千亿人口都安全转移到别的世界去，更别说现在帝国处在分崩离析的内战状态，除了你们这两个傻瓜，谁会在乎这上千亿人的性命？
“对了，我现在说的，仅仅是一年半载之内的影响，但谁都不知道金晶塔的刺激，究竟会对恒星产生什么后续影响，或许恒星活跃周期将延长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，那整个极天界，号称‘帝国心脏，万年帝都’的所在，就将彻底湮灭了！”
李耀和厉嘉陵又是一阵沉默。
没有任何言语，可以形容他们这一刻的震惊和愤怒。
“那，最低限度呢？”
厉嘉陵沙哑着喉咙问道，“龙姐姐刚才说是最高限度的破坏，我想知道最低限度的破坏是什么样子。”
“我很怀疑，以武英奇半吊子的操纵能力，是否能将金晶塔的破坏力精确控制在最低限度——他就像一个三岁孩童，在挥舞着一把他根本理解不了的链锯剑，鬼知道他究竟会切碎什么东西。”
龙扬君道，“一般的军事理论都认为，一支普通军队在损失10%的战兵之后就会崩溃，如果是身经百战的精锐，这个数字能提升到30%，假设武英奇的目的是用金晶塔掀起太阳风暴，令四大家族皇牌舰队丧失30%的战斗力，那么，这场太阳风暴对天极星造成的‘附带伤害’，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字，一千亿人中的30%，也就是三百亿人会死。
“这还没有计算战役结束之后，各种自然灾害和社会秩序混乱，包括饥荒和瘟疫带来的人口锐减。”
“就是说，最少的最少，三百亿人会死？”
厉嘉陵幽幽问道，“而剩下七百亿人中，也有很多人将终身遭受辐射病的折磨？”
“是的，这是最起码的威力，否则武英奇大费周章发动金晶塔，就没有意义了啊！”
龙扬君沉吟片刻，脸色忽然一变，道，“对了，还有一个‘附带损失’，但我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发生，就是对于操纵金晶塔的人而言。”
厉嘉陵微微一怔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金晶塔是恒星级法宝，威力几乎触碰到了盘古文明联盟的极限，要发动这种法宝，自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。”
龙扬君道，“而且，这种超级武器原本是由后羿族亲自操纵的，在盘古文明联盟的十三种碳基生命中，后羿族是和人类形态差异最大的种族之一。
“虽然人类的基因链中，亦镶嵌着大量的后羿族基因片段，但两者的差异毕竟太大了。
“倘若一名人类想要发动后羿族建造的超级法宝，你觉得，他不需要付出某种……十分严重的代价吗？”
厉嘉陵和李耀对视一眼，两人同时点头。
厉嘉陵道，“宇宙间没有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发动的神通，想要激怒太阳，就算献祭施术者的生命都很正常，所以呢？”
“你觉得如此至关重要的法宝，武英奇会假他人之手来操纵吗，肯定是亲自上阵啊！”
龙扬君冷冷道，“但别忘了，他现在占据的可是你的母亲，帝国皇后厉灵海的身体，倘若真有什么‘过量辐射、身体枯萎、细胞断绝’之类的严重后果，也是厉灵海在承受吧？
“嗯，我似乎明白，为什么武英奇要培育出你这个‘完美载体’了，他早就料到在激活金晶塔的过程中，旧的躯壳肯定会支离破碎甚至枯萎腐烂，所以从几十年前就精心选取和培育了一枚生命种子，准备充当全新的身体。
“当然，厉灵海对你的恻隐之心，厉灵风的野心勃勃包括李耀的出现，这一系列的变化或许出乎了武英奇的预料，令他暂时还没把你抓到手上，不过这不重要，只要他的计划成功，厉灵海的身体未必三五天内就会腐朽，他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抓住你，或者捏着鼻子，勉强换一具不那么完美的载体。”
“畜生……”
小狮子的眼眶彻底红了，比暴怒的太阳更加明亮，将拳头捏得“吱吱”作响，碎裂的骨骼几乎要刺破手背，”我一定会阻止你，我一定会把你的三魂七魄，一条一条捏爆的，武英奇！”
“我还是觉得，没你说的这么简单。”
李耀默默思考了很久，慎重道，“你的推测仅仅解决了进攻帝都的四大家族皇牌舰队，代价却是武英奇的老巢天极星全灭，那他还怎么对付四大家族的残余力量？
“所以，武英奇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计划，我们必须更凑近一些去窥探金晶塔的秘密……咦，等等，你们看，有一辆密封装甲车接近了金晶塔，似乎在卸下什么货物，不是高纯度的晶石，是人！
“这些都是什么人，像是被半催眠，半强迫运到这里，身上都砸着最重的晶磁镣铐，脑袋上还佩戴着抑制脑电波的头箍，都是囚犯吗？
“他们的面孔好熟悉，我的记忆库中一定有这些人的资料，他们应该都是帝国的知名人士，究竟是……”
“是冥修师！”
龙扬君先从记忆库中检索出了这些人的资料，“最前面那个叫‘幻眼’吴天，是冥修师圈子里赫赫有名的高手，几乎和武英琴心齐名。”
“没错，你这么一说，我也想起来了，这里不少人的手背都纹着一个毒蛇缠绕成大脑的刺青，是极负盛名的冥修师组织‘超脑会’的标志，这些人都是超脑会的成员，一等一的精神战高手！
“这么多冥修师、脑科专家和精神战高手，都被武英奇抓住，偷偷运送到金晶塔里来，怎么，发动金晶塔，需要牺牲冥修师么？”
“应该不需要啊。”
龙扬君狐疑道，“金晶塔是发射一道超强波动去干扰恒星，和冥修师……没有任何关系！”
“但现在看来，他们一定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。”
李耀屏住呼吸，眯起眼睛，让散落在大脑中斑斑驳驳的闪光碎片串联起来。
最先进的洗脑技术，脑电波的增幅和放大，这么多冥修师集中在一起，武英奇引爆了武英琴心的大脑才对他实施洗脑攻击，金晶塔，释放波动去扰动恒星，武英奇的底牌，能毕其功于一役的超级武器，究竟——
“我忽然生出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。”
李耀深深、深深打了个冷战，声音凉飕飕道，“龙扬君，你刚才说，金晶塔的原理是发射一束超强能量波去扰动太阳，相当于把太阳当成某种放大器和能量源，把波动提升百倍、千倍、万倍，再扩散出去，对吧？”
“是的。”
龙扬君道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李耀脸色铁青，一字一顿道，“我只想知道，‘脑电波’，是不是也算一种波呢？”